建筑劳务公司资质新规,还可以“撕”得再优雅一

来源：“冠一说”

作者：王冠一

原标题：公众参与，还可以“撕”得再优雅一点吗？——复盘“张家口奥体中心公众投票”的公众投票过程

老张家的喜事，隔壁老王来投票

老张来到了镇上唯一的饭店，准备订一场喜宴。服务员迎了上来：“告诉您一个好消息：因为您的喜宴会也会带来我们饭店的其他收入，所以我们将赞助您的喜宴，您自己不用花太多钱。”服务员随后拿上了精致的菜单。“我们饭店提供5种喜宴套餐，分别是我们1到5号厨师负责的。”

“那这5种套餐都好吃吗？”老张问。“真不好意思，因为都是新菜，我们也没把握，只能保证能吃，至于好吃不好吃，有的套餐可能很好吃，有的套餐恐怕就很难吃，不过，您可以根据菜单上的照片大概想象和判断。”

老张的脸有点黑：“那我可以点菜了对吗？”“是的。”服务员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，“您的选择将作为参考，不过我们也会参考其他人的意见，包括但不限于：所有可能在我们餐厅吃饭的人、我们餐厅蔬菜供货商、过路的大货车司机、1到5号厨师以及他们的亲友、同事、同学、同学的同学、同学的同事、孩子的幼儿园老师等等。根据经验，后者的意见将取决于您吃到什么样的套餐。”

老张的脸更黑了：“我娶儿媳妇，又不是他们娶儿媳妇，凭啥听他们的？”

服务员的脸色有些不悦：“是这样的，虽然是您家办事，但是这也是我们镇上的一件大事，他们也都是喜宴的潜在消费者，何况酒席钱也是我们出的大头对吧？另外，我们饭店虽然有5位大厨，但是他们都没有奖金，只有自己做的套餐能被选上的才能拿到奖金，其他4位只能喝西北风了，他们也有老婆孩子要养啊，所以让他们也参与意见，也是很合理的对吧？”

服务员言毕离去，投票箱前已经人声鼎沸，几位厨师和各自的亲友团把屋子挤的水泄不通，都要打起来了。老张不禁有些茫然，心想：求菩萨保佑，让那位好大厨的朋友多点吧。

故事讲完，言归正传。昨天，刷遍整个首都建筑圈（或许不仅仅是建筑圈）的公众投票落下帷幕，以35%的权重为张家口市民选择了他们的体育场馆。方案五20.4万票名列第一，方案二18.8万票位居第二。在前边的故事里：老张其实代表张家口市民，饭店是中央政府的冬奥会决策机构，几位大厨自然就是设计单位了。

我们或许可以相信，相当一部分投票者是以为张家口市民建设最好冬奥会场馆为目的，客观而谨慎的投下自己的一票的。方案五和方案二的设计单位认为自己的方案最好，他们陈述理由，说服自己的亲友认可并投票，只要合法合规，是无可厚非的。不过我们也可以大致推测，方案五和方案二设计单位约有几千数量级的员工规模，这是他们的基础票仓；最后票数却是百倍于这个数字，恐怕他们亲友的票数会占大多数；而这些亲友出于朴素的情感，未必会真正根据自己的判断投票，而会更多的考虑自己亲友的利益来投票，这就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前面故事中的问题：本是利益相关方的设计单位，成为了公众参与的主流人群，而日后要使用场馆的张家口市民却从公众参与中缺位了。

客观说，这次投票确实投放在张家口地区的互联网媒体：张家口政府、规划局网站、张家口新闻网等。但从投票过程中看，张家口市民的参与程度不够、热情不高（本文暂不分析这种情况的原因），而由于互联网的广域属性，任何人都可以投票。为保证公众对 设计方案的了解，投票页面中，公开了各个方案的效果图和几百字的设计说明。那么，依据目前的公众参与方式 ，能否让我们得出一个真正最好的设计方案呢？

我们得到了最好的方案吗？

笔者是一名建筑设计从业人员，这几天对此事件关注，恰好我的一位师兄，某大型国营设计机构的总建筑师是专家评委会的成员，从他处也得到一些信息， 因此不揣冒昧，仅以自己的观点，试为这五个方案做一番片面的点评。

根据说明此次优胜方案采用综合方案评选会投票、社会公众投票、规委会投票的方式，各类选票占比为社会公示35%、专家35%、规委会15%，评选单位及代表15%。

根据网传的说法，在专家评委会中，排名从高到低依次是：方案五、方案二、方案三、方案一、方案四。▍网传的专家投票结果：排名依次是：方案五、三、二、一、四

笔者从专家评委会得到的消息是：专家认为五个方案中并没有明显优于其他方案者，其中5、3、2相对较好，5号造价低一些，问题少一些；2号造型效果最炫，但有两三个硬伤；4号方案由外方设计，是唯一把候场人员放在室内的方案，采用北欧的木结构体系，成本最高，专家组曾建议设计方放弃封闭屋顶，但被设计方拒绝；1号方案有抄袭嫌疑；因此1、4排名排在最末位。

这位参加评委会的专家还提到：事后他认为4号才是最国际化的一个方案，也最以人为本，但是“不会中国式的表现方式”，效果图不够炫丽，甚为可惜。2号方案的效果最为炫丽，因此专家组以外的其他代表均选择2号为第一。他会后的感慨是：我们的人民更多还是喜欢炫丽的效果图。

方案一：抄袭者？

▍方案一被认为与哈尔滨大剧院雷同，有抄袭嫌疑。

方案二：群众喜闻乐见 ，专业人士评价形式主义

▍方案二“壮观”“炫丽”的鸟瞰图

在方案二的设计说明和投票页面的评论中，“壮丽”、“大气”成为关键词。设计师将5个小馆连接为一体，在飞机的视角创造出连续的屋顶造型，但这种设计手法也被反对者诟病：仅为造型，追求气势和人看不到的效果，并无实际用途，成本相应提高，却并未用在与功能有关的地方。

▍方案二人视效果图

方案二在人的视角则创造出巨大的富有仪式感的铺装广场，但这种广场由于其对于仪式感和纪念性、通达感，疏散功能的要求，恐怕难以形成具备体育功能的室外公共空间。

▍方案二总平面图

在一些专家看来，方案二的“硬伤”在总平面图上表现得一览无余：右侧四个场馆仅仅由于构图的需要被连接起来，拥挤在一起，互相影响，相邻巷道难免感觉压抑； 并且四个场馆形成四个不规则四边形，势必形成功能的布置困难和边角空间的浪费。

▍伦敦奥林匹克中心分散的场馆布局。

与之的反例是：伦敦奥林匹克中心并未将场馆集中起来，而是各自都有充分的空间。

▍古罗马大斗兽场

古罗马大斗兽场是体育建筑的鼻祖，采用了最有效率的椭圆形造型。 

最贵的方案四，被低估了吗？

▍方案四鸟瞰图

在设计理念上，方案四与方案二走向了彻底的反面：方案二不注重建筑群在天空俯瞰是否会形成图案，不关注纪念性和壮丽的视觉效果，而是更多从人的需求出发：方案二地面上有大量停车场，场馆间的巷道内是后勤车流，但方案四把这些全都放到了地下， 完全区分于公共流线；地面上解放给公众形成体育公园，可以根据季节安排攀岩，卡丁车，极限运动等多种室外运动，景观核心的小湖，夏则戏水，冬可滑冰。

▍方案四鸟瞰图

方案二的最大特点是有封闭的屋顶，把主体育场放在了室内。张家口的冬天非常寒冷，常年多风，从观赛体验来说，这一点应该是其他方案望尘莫及的。

与之相比，方案二的主体育场不但是开敞的，而且为追求“巨石”和“山”的意向，周围都开满大洞，一旦在风雪天，观众的感受可想而知。方案二一直宣传的“尊重本地文化”不免沦为空洞口号了。 

▍方案四人视效果图

方案四的最大问题是其成本的高昂（据说总造价40亿元）：封闭屋顶采用北欧木结构体系，专家组曾劝说方案四放弃大屋顶，但放弃大屋顶则会让方案大打折扣。将运营流线放在地下恐也是导致其成本高昂的主要因素。

▍2000年世博会日本馆，采用了与方案四类似的结构体系（Shigeru Ban Architects, Frei Otto ）

2000年日本馆的结构形式和方案四类似，是建筑和结构一体化的经典案例。应该说，这种方式在建筑工业化水平达到以后，本应是最省材料与成本的。Shigeru Ban 和 Frei Otto一直致力于用最轻的材料，最接近自然的特性，创造最大的使用空间，塑造始终充满宇宙张力感的造型，注重人、自然与景观的开放与融合，相继获得普利兹克奖也是实至名归。

▍Norman Foster在苏格兰设计的“大温室”，与方案四具有相若的设计理念

方案五：不抢眼，更务实，问题最少

▍方案5效果图

从某种意义上说，方案五在方案四和方案二之间取得了平衡：放弃了方案四的大屋顶，摒弃了方案二看似浮华的装饰，从而降低了成本；各个馆采用高效率的平面形式，分散布局、分期建造，避免了争议；公共空间具备纪念性，也有适合布置室外体育的区域。由此看来，获得专家组的好评是可以理解的了。

方案二：为啥我是炮灰？

▍方案2效果图

方案二和方案五可归为一大类，只是公共空间略嫌零散，在专家投票中还得了第二名，在公众投票中惨败于方案五和方案二，这是为什么呢？难道是单位的动员能力和亲友团的规模小？

写在最后：公共参与，想说爱你不容易

写到这里，让我们大胆猜想：如果投票过程可以屏蔽拉票因素，参与人数更广谱，完全民主投票，谁会赢呢？

我认为毫无疑问：方案二会成为胜利者。这符合我国人民当下的审美情趣与价值取向。

▍风靡淘宝，喜闻乐见的“中华韩版英伦风”

▍Armani的2019男士套装系列

限于目前的国情，无论在时尚还是建筑领域，如果追求舒适、材质和细节，成本会很高。如果衬衣都选用150支埃及棉，贝母扣，成本可能提高5-10倍；那如果采用了低端的材料和粗糙的细节，该如何体现“时尚感”呢？多一些装饰，加一些“设计”，“中华韩版英伦风”大行其道，也就成为自然的事情了。

那么，如果拉票不可取，放手发动群众也不科学，什么才是好的公众参与形式呢？

公众参与的发展是一个艰难的过程，在70-80年代的美国，公众参与机制也很不成熟，规划师常常拖延市民的参与，在他们并不真正了解参与内容的情况下要求他们做出决定，公众参与往往流于形式。

▍S·安格尔(S·Angel)等人在1983年的 《城市贫民住房用地})(Land for Housing the Urban Poor)中绘制的一幅漫画就是讽刺虚伪的公众参与)

随着时代发展，公众参与越来越多的被赋予实际意义，在美国，大约有超过75种公众参与的技术手段用于协助城市规划决策，其中有公众听证会(Publichearings)、公众通报(Publicinformation programs)；有适用于确定价值和目标的居民顾问委员会(Citizenadvisory committees)、意愿调查(Attitudesurveys)；有公众代表在公共政策制定机构中的陈述(Citizen representation onpublic policy makingbodies)；有决策环节的公众投票复决( C i t i z e nreferendum)、利用宣传媒介进行表决(Media-basedissue balloting)；有市民(Citizen training)等；有用于沟通的热线(Hotline)。

另外，为了帮助公众理解城市设计实践的公共过程，媒介也可以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。除了报纸、收音机和电视报导外，电视实况作为设计媒介也是很成功的。电视如今已经成了公众参与的论坛，鼓励公众各抒己见，提出自己的设想和观点，各种公众听证会也通过电视作实况转播。

与之相比，本次公众参与也许显得简陋而草率，但是毕竟从无到有，是一个好的开始，有人戏称2016是大型公共项目公众参与的元年。希望下一次公众参与能够再往前走一步，行业内的“撕逼 ”能更加优雅一些吧。

* * 有温度 * 有态度 * 有励度 * 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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